解析臺灣PISA 2012系列(9)---聯考升學制度真的公平嗎?

李明洋

近日報載，新北市長在公開場合重炮抨擊12年國教，並宣布明年將取消特招[1]。消息一出，引起廣泛回響，許多人表示贊同，認為應該讓孩子一試定位，以減少升學壓力，更有不少人直言，唯有恢復聯考制度，才能落實公平正義。

就這則消息及後續的反應，我認為12年國教確實荒腔走板，理應批判。但是取消特招，一試定位，就能減輕孩子的負擔，甚或恢復以往的聯招制度，就真能達到公平正義?我實在不能苟同。

先說取消特招好了。

我們先來看看PISA 2012所提供的資料(圖1)，就可以發現，在65個參與國中，臺灣的升學競爭程度名列第5位。再看看新加坡(第1)，香港(第2)，澳門(第4)，南韓(第11)，日本(第14)，這些國家(或地區)，哪一個的施政當局不是一天到晚喊著追求卓越，哪一個不是以相互競爭作為國家發展的訴求，哪一個的考試升學制度不是甚囂塵上?

既然我們的當局一心一意只想追求卓越，既然我們絕大多數的家長都希望子女不要輸在起跑點上，既然我們仍舊認為國中畢業就是要透過考試才能升高中，那麼孩子肩膀上的那塊大石頭就永遠難以放下!

所以，如果不能取消國中升高中階段的考試升學制度，結果都是一樣的。取消特招與否，不過是虛晃一招，孩子的升學壓力依舊沉重。

圖1  各國校際競爭程度(資料整理自: OECD 2013, PISA 2012, vol.4, p.386-388)

再來說聯考制度。

時下不少人因為感嘆教改不彰，因此萌生恢復聯考制度的想法，近來更有人因12年國教政策的反覆不定，而疾呼唯有聯考制度，才能落實公平正義。

但我認為，雖然12年國教確實有許多問題，甚至沒有實施的必要性，但如果是因為反對12年國教，而認為應該恢復以往的聯考升學制度，甚至還主張這種聯考升學制度才是最公平的制度，那就實在是欠缺考量。

首先，這種聯考升學制度只是在有限的科目之中，拿著封閉性的紙筆測驗結果，來論斷一個孩子的資質高低，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循。

其次，這種主要採計紙筆測驗分數的狹隘升學考試制度，不僅容易讓學習淪於"死記硬背"的填鴨式教育，而且考試結果非常容易受到學生身家背景的影響:只要家裡有錢有閒的孩子，多補幾科，甚至請家教到家裡來教，分數就不至於太難看；但是沒錢，付不起補習費，甚至得打工維持家計的孩子，要讓分數高卻是難上加難。我們從PISA 2012的調查結果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臺灣，家境富裕的孩子參與課後補習的超過70%，但是家境貧窮的孩子卻只有40%左右。

圖2 各國優弱勢學生課後補習人數比率

許多家境好的孩子，從小高枕無憂，只要專心準備考試；家境不好的，三餐能否溫飽都是個問題，哪還會有多少時間上補習班，補家教，準備考試呢?

再者，考試升學制度除了極易受到身家背景影響外，偏偏咱們的教育當局還雪上加霜，在政策的施行上奉行著"自相殘殺，勝者全拿"的教育思維"，讓原本先天條件已經不足的孩子，後天更加失調。

表1 我國優弱勢學校及學生各項施政指標差異情形(資料整理自OECD 2013, PISA 2012, vol.4)

表1係從PISA 2012報告書中所整理的資料。由表中所呈現的資料可知，不僅弱勢學校在數學生師比、師資短缺、數學教師專業發展、基礎建設、教育資源，以及在校總學習時數等各項指標所得到的資源，均明顯不如優勢學校，而且家境貧窮的孩子，在各項指標中更是吃了大悶虧，遠遠不及家境富裕的孩子。

最後，我們再來看看一個殘酷的數據:

表2  我國優弱勢學校高低成就學生比率

從表2所呈現的資料可知，在臺灣的學校中，屬於學業高成就的學生，優勢學校佔22%，但弱勢學校只佔0.6%；屬於學業低成就的學生，優勢學校只佔0.1%，但弱勢學校卻高達25.8%。這意味著什麼呢?這意味著，大多數家境優渥的孩子不僅先天條件充裕，而且佔盡各項教育資源的優勢，故能在考試升學的路上平步青雲，所向披靡；然而大多數家境貧困的孩子在先天條件不公平及後天資源不均衡的雙重夾殺下，幾乎難以趕上家境優渥的孩子。這樣的情況正好也反映在PISA 2012的結果:家境貧困的孩子平均得分只有497分，而家境富裕孩子的平均得分則高達626分，兩者相差達129分，高居世界第1。

總上所述，我們還能說聯考升學制度真的公平，真的正義嗎?

參考資料

[1]中央社(2014/08/14):先特後免不成 朱立倫取消特招。

[2]OECD.(2013). PISA 2012 Results: What Makes Schools Successful? Resources, Policies and Practices(Vol.4), PISA, OECD Publis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