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菁英高中生真的比建中學生優秀嗎?

李明洋

近日在網路上看到作家朱宥勳以校友身分寫了一篇評論，針對建中及臺灣的教育制度做了一些分析。該文甫一登出，隨即有一群菁英主義的捍衛者跳了出來，抨擊消除明星高中是大錯特錯的舉措。

在諸多的抨擊言論中，令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某位在國外接受高等教育的網友疾呼道:"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比建中優秀，比建中多，一個國家還是需要菁英，...。"此言一出，立即得到眾多網友的掌聲和附和，而且其中竟然還有不少教師，著實令我詫異!

若說美國菁英高中(如果他的意思等同於我們一般人說的明星高中的話)的學生數比建中學生多，那鐵定假不了，因為美國的人口將近臺灣人口的20倍，更何況若是把美國所有菁英學校的學生加總起來，哪可能比建中學生少呢?但真正的問題出在於"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比建中(學生)優秀"這句話。

坦白說，我實在不知道這段論述的佐證資料在哪?如果有，希望這位網友可以給我個學習的機會。(對於明星高中我可沒有任何好感，我寫這篇文章的重點只是在論證該段論述的可靠性而已，可不是在捍衛菁英主義或明星學校喔!)

至於他所謂的"優秀"所指為何，我並不十分清楚，不過，如果單就學科的表現來說的話，那麼目前我手邊能夠找到的資料有美國NAEP 2013和PISA 2012。NAEP是"國家教育進展評量(National Assessment of Educational Progress, NAEP)"的簡稱，係由美國聯邦政府每兩年針對美國境內學生的閱讀和數學能力所進行的評量；最近一次針對12年級(即高中3年級)學生閱讀和數學進行評量的時間是2013年。至於PISA則是"國際學生評量計畫(Programme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 PISA) "的簡稱，由OECD每3年舉辦一次，針對OECD各會員國或夥伴國的15歲學生，評量其閱讀、數學和科學的能力；最近公布評量結果的時間是2013年，臺灣和美國的15歲學生(包括大部分10年級和少部分9年級)均有參加PISA 2012閱讀、數學和科學評量。姑且我就用這些資料來稍做分析並對該位網友做回應吧!

首先，他說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比建中優秀，說真的，他何以如此自信地宣稱，我不知道，或許他手邊有專門針對建中和美國全體菁英高中(或是某幾所菁英高中)學生所做的研究報告吧!但如果不限定菁英高中的學生，而單就"成績表現最優異或頂尖的高中生"來做作分析的話，PISA 2012倒是提供了一些資料:

表1  臺、美、芬15歲學生在PISA 2012閱讀、數學、科學總頂尖人數比率

 

從表1可知，臺灣、芬蘭和美國在數學、閱讀、科學三個科目(包括單科最高、雙科最高、三科最高程度)的得分達到最高程度的學生比率分別為37.5%、24%、12%，顯然，臺灣頂尖學生的人數比率足足比美國頂尖學生人數比率的3倍還多，即使是講求平等教育的芬蘭，頂尖學生的人數比率也是美國頂尖學生人數比率的2倍。

圖1  臺、美、芬15歲學生在PISA 2012數學評量各程度人數比率

 

接著，我們看圖1所呈現的資料可知，臺灣和芬蘭學生的數學得分在程度較高的第4級、第5級和第6級的人數比率均遠高於美國，相反的，美國學生在程度較低的第2級、第1級和不到第1級的人數比率則均遠高於臺灣和芬蘭。

表2  臺、美、芬15歲學生在PISA 2012數學各程度平均得分



最後，我們再看表2所呈現的資料可知，若單就數學最頂尖的學生(也就是第95百分等級)而言，臺灣、芬蘭和美國學生的得分依序為738分、657分和634分，顯然，美國數學最頂尖學生的表現遠遠落後給臺灣和芬蘭。不僅如此，就算其他各個百分等級的平均得分，美國學生的表現也都遠遠落後給臺灣和芬蘭的學生，甚至還低於OECD的平均得分。

 

PISA 2012的調查對象為15歲的學生，從PISA 2012提供的資料顯示，在臺灣、芬蘭和美國參與評量的學生中，9年級學生分別佔37.4%、82.8%、14.6%；10年級生則分別佔62.4%、0%、69.8%。由此可見，臺灣和美國參與PISA的學生以高中生為多數，而且兩者的比率大抵雷同，所以據此推估應該和實際情況相去不遠吧!

 

總上各項分析可知，美國學生不僅各科頂尖人數比率不及臺灣，數學程度較高的人數比率少於臺灣，而且數學頂尖學生的表現也不如臺灣。試問:他如何自信地宣布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比建中的學生優秀?

 

其實，回歸該篇評論的內容，作者所要傳達的核心概念無非是:

 

人人都有權利接受均質的教育，也都享有和各種才能的人一起學習的權利。

 

依此而觀，我認為誰比誰優秀根本就不重要。就算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真的很優秀又如何?我們不妨進一步看看NAEP 2013透露我們什麼訊息吧!

 

圖2  美國12年級學生各族群在NAEP 2013閱讀、數學平均分數

從圖2所呈現的資料可知，美國12年級(相當於高三)學生的閱讀和數學得分，在族群上存在著嚴重分歧的現象，其中，白人學生和亞裔學生的分數均遠遠高於黑人學生和西班牙裔學生。

圖3  美國12年級學生在NAEP 2013閱讀、數學兩極程度的人數比率

 

我們再從圖3呈現的資料進一步地分析可知，美國白人學生和亞裔學生的閱讀和數學連基礎程度都達不到的學生人數比率均遠低於黑人學生和西班牙裔學生，而且黑人學生和西班牙裔學生達不到基礎程度的學生人數比率均相當高，尤其數學達不到基礎程度的人數更高達50%甚至以上。但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表現較佳的亞裔學生和白人學生，數學和閱讀達到頂尖程度的人數比率均不超過10%，可說是相當低。無怪乎小布希的NCLB和歐巴馬的RTTT均被各界大肆抨擊，而教育秘書長Arne Duncan更因此而顏面掃地，最終不得不黯然下台。

 

總上所述，美國高中教育的真正問題乃在於極度的不均質(當然，臺灣也是如此)，亦即長期被人詬病的"學生學業成就高低差距(gap)過大"的問題。至於美國高中生(甚至只是菁英高中學生)的表現到底優不優異，對大多數的美國人來說，恐怕並不是最關切的議題吧!

 

所以說，美國菁英高中的學生真的比建中(學生)優秀嗎?而且，就算真是如此又如何?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