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9日 星期六

中國能向芬蘭學習什麼?

Jiang Xueqin原作

李明洋摘譯、改寫*

The Diplomat / 2012-05-01

原文網址: http://thediplomat.com/2012/05/what-finland-can-teach-china/

重點摘譯:

我剛剛結束了為期一週的芬蘭學校訪問行程,最後一天,當我拜訪芬蘭最優秀的高中時,碰到了中國的教育部副部長,他那天在赫爾辛基待了一整天,想看看中國能從這個所謂世界上最優質的學前到12年級的教育體系學到些什麼。

如果副部長問我,我認為芬蘭教育體系有哪些部分可以讓中國仿效,那麼我會告訴他,主要有兩個地方。

第一是芬蘭的早期幼兒教育,9個月大的幼兒就可以接受早期幼兒教育服務,直到6歲為止。每個班級有4位具學士學歷的教師負責教導20個孩子,帶領孩子做運動,享用餐點和睡覺。如果國家想要給予每個孩童公平的教育機會,那麼這種看似昂貴的非強迫性、使用者付費的服務卻是最好的投資,因為這種日間照顧的早期幼兒教育體系有助於縮小貧富家庭子女間的成就差距。根據美國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的研究顯示,生長在家境貧困的4歲幼兒,其聽過的詞彙量比生長在具有良好教育家庭的同儕足足少了320萬個之多,中國的情況和美國如出一轍。因為芬蘭的幼兒整天都和受過大學教育的專業人員對話與遊戲,接觸到的詞彙量非常多,所以當他們進入小學時,學習的速度遠比其他西方國家的同儕還要快。

更重要的是,這種日間照顧的早期幼兒教育體系將一些幼童帶離充滿暴力及不穩定的家庭,讓他們在安全又穩定的環境裡學習。研究也發現,如果孩子生長在三餐不繼的家庭,對其自尊及自我控制力將造成長期不良的影響,進而使其學業成就低落,人際關係發生問題。

第二則是芬蘭教育從早期幼兒教育開始,就相當重視同理心。當孩子一進入到學校,教師就教導孩子要互助合作,並且要(懂得)欣賞差異性和多樣性。一個年僅14歲的孩子就可以為"同理心"下定義,所謂同理心就是"把自己放在別人的立場,並且瞭解他(她)人的想法或感受。"芬蘭的父母和教師會教導孩子何謂同理心,而且會給他們機會,透過與同伴遊戲、約會和打工,發展出這樣的能力。

由於芬蘭人希望營造一個既有禮節又有秩序的社會,所以同理心是教育不可或缺的一環。不過,同理心也可以促進創新經濟,因為同理心可以將大家凝聚起來,一起合作,進而瞭解甚至打入國外的市場。情緒智商通常能夠引發創造力,這也正是中國目前所急切需要的。

不幸的是,中國教育部副部長雖然人在赫爾辛基,但是卻無視於芬蘭最重視的公平和同理心。

我和副部長碰面的那所學校,被視為芬蘭最卓越的學校,因為該校的校友中,有許多是醫師、律師及教授。該校只允許成績最好的學生入讀,而且只把重心放在準備大學入學考試。此外,該校贏得國際科學和數學競賽的獎項數量遠多於其他學校,而且還提供學生修讀"國際文憑大學預科課程(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 program)"。

在參觀化學課時,授課教師告訴副部長,她的學生一天至少花兩小時寫回家作業,但是在我曾參觀過的學校中,絕大多數根本就沒有分派學生寫回家作業。聽完那位教師的話後,副部長就對著她的學生讚賞道:"但願中國的學生也能像你們這麼的努力!"結果全班的學生都大聲地笑了。

在參觀過程中,該校學生會會長也在參觀的隊伍當中,他問我對該校有何看法,我說這所學校似乎太過重視學業,也太過保守。他回答我說,問題出在於芬蘭的大學入學考試鼓勵死記硬背。他和他的同班同學曾經花了半年的時間背誦5本厚重的教科書。因為要記憶的新資訊實在是太多了,所以學校裡每個人必須花一大筆錢去補習班學習考試技巧。

至此,這種荒謬可笑的情況讓我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副部長大老遠地坐了9個小時的飛機來到了芬蘭,為的就是要找到一所和從他辦公室用走的就會到的(中國)學校最為相似的學校。

然而,這當中仍有一個最大的差異點。當副部長詢問該校校長,是否需要經過考試才能入讀這所學校時,對方回答,該校每年召收180名學生,都只審查對方所提出的初中平均成績,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如果換成在中國,這樣的回答鐵定會招來更多的疑問: 你們要怎麼應付透過關係的人?你們如何確定他提出的在校平均成績(grade point average, GPA)是真的?如果有1萬個學生向你們提出申請怎麼辦?

我想,有一點是副部長無法理解的,那就是大多數的芬蘭父母寧可讓孩子休學,也不願意讓他們去就讀一所激勵他們考高分的學校。早先,當某所初中學校的校長知道我要去參觀這所謂芬蘭"最好"的學校時,她脫口而出:"那所學校1年有5個學生自殺!"那當然不是真的,但是當我詢問這所"最好"的學校的一名教師該校是否壓力很大,競爭很激烈時,對方告訴我說:"喔!沒有像10年前那麼厲害啦!"

在副部長帶領的中國代表團離開後,我和該校學生進行會談,他們告訴我,他們對於包括該校在內的(某些)赫爾辛基高中經費遭到刪除感到憂心。意思就是,在高中階段,他們將不再修讀赫爾辛基大學的課程,以及進階的物理和數學課程。他們說芬蘭在諸如PISA等國際評量的表現優異讓這個國家過於自滿。

雖然我認為芬蘭人關注菁英學生的問題,不如他們對PISA的關切,但我沒把這個想法告訴他們。基本上,芬蘭人認為最優秀的學生擁有的優勢已如此之多,所以他們不需要什麼了,這也就是為何芬蘭當局會刪減該所(號稱)菁英的學校經費,卻不會去刪減日間照顧體系的經費。

我認為這樣的態度才是副部長(來到這裡)應該學習的。但很遺憾的是,因為他參觀的是這樣的一所學校,所以他可能只會更堅定自己的想法,認為芬蘭表現卓越的學校其實和中國的學校沒兩樣,或者認為芬蘭表現不佳的學校,其實是很想和中國的學校一樣。


作者簡介

本文作者江學勤(Jiang Xueqin)為前北京大學附屬高中副校長暨該校國際部主任,現為清華大學附屬高中(Tsinghua University High School)副校長。著有"創新中國教育"一書。

(*本文獲作者Jiang授權中文翻譯,本人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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